11个小项,39支代表队,410名选手、教练、领队,智运会的规模远非任何其他棋赛所能相比。比赛并非大即是好,但是报名限制小,确实让很多非专业棋手有了跟专业棋手过招学习的机会;参赛人数多、轮次多,也让冷门出现的几率大增,这种比赛,一些冷门甚至比谁夺冠更吸引爱好者。
然而智运会真正的与众不同之处,绝非比赛内容,比赛关注领域的扩大、选手归属感和荣誉感的增强、职业棋战很难暴露出的缺陷,才是智运会的价值所在。说到智运会的价值,官方肯定有另一种说法,诸如落实国家”全民健身“战略、推动棋牌运动普及推广、促进棋牌运动产业化等等。但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,智运会让围棋更完善为体育比赛,同时也暴露出职业棋战难以显现的一些问题,这也是它的价值所在。
围棋具有传统文化、大众娱乐、体育竞技等属性,但是很多竞技体育的属性我们在职业棋战很难看到,比如现场观众、选手与观众的互动、登台领奖授予奖牌等等,前两点具有难以操作性,而第三点的缺失,似乎是因为棋战师于日本而形成的习惯。在智运会上登台领奖,让成绩更显得有分量,让选手更有成就感和荣誉感,一个小小的仪式让赛事更符合大众对体育比赛的理解。
让参赛棋手“不习惯”的还有,各省市体育局领导甚至省领导的关注和关心。在这里,不想吐槽体育局和领导们以前是否对棋手的培养、成长付出过、关心过,智运会前是否知道本省本市有这么个围棋运动员,我们放眼将来,能有那么多省市体育局局长甚至副省长担任智运会代表团团长,能在选手取得好成绩时到赛场祝贺、颁奖,这对于围棋无疑是大好事。围棋的发展需要大众参与,但出面组织和有力度的推手,更需要来自主管部门的领导,这是国情,围棋岂能例外而跨越?
智运会让围棋不仅是围棋圈的事,更是体育界的事。
21日下午举行的围棋少年赛颁奖仪式上,有这样一个小花絮,主持人宣布“请第三名上台领奖”时,第三名反应了一会儿才登上领奖台,然后冠亚军稍作犹豫也跟着登台了,主持人只好把“请亚军登台、请冠军登台”的程序省略掉了。接下来的一幕让在场很多人忍俊不禁,当礼仪小姐把奖牌端到选手跟前,颁奖嘉宾正走来时,一名小选手自己拿起奖牌自己挂在了脖子上。
当时在场的很多人笑了,于是有人小声说“不要笑不要笑”。笑声是自然发出,话语是为了保护孩子。
一个小小的花絮折射出的不仅仅是规范问题,然而我们不能责备孩子,这是围棋教育缺失的体现。
“请第三名登台领奖”,多么简单的话。嘉宾颁奖、握手、祝贺和感谢的话语,多么常见的画面。即使没去过现场,相信这样的场面不管成人还是孩子,都已经在电视上看过几十遍上百遍了。为什么我们的智力精英对此如此陌生?是小选手个性使然?就是不想麻烦领导就是要自己给自己授牌?这似乎不合逻辑也不合礼仪。
再想想很多年轻棋手参加比赛时着装随意,以至于两年前的全国个人赛上裁判长呼吁大家不要T恤短裤进赛场,现如今每逢大赛工作人员仍要逐个提醒着正装。
我认为这是围棋教育的缺失和职业棋战的缺陷造成的。
对于绝大多数职业棋手而言,他们很小就生活在相对封闭的小圈子里,早早过着单调的住宿生活,甚至早早背上沉重的心理压力和负担。在各个道场,他们过着“两耳不闻窗外事,一心追求惊世棋”的生活,这样的环境很容易产生“棋呆子”。在本应自由、多彩的年纪,他们却离家住宿被统一化管理、单一性教学,虽然现在也有了一定的文化课教学,但教时跟普通学校没法比,况且对于他们来说,父母几乎投入家中所有财力和精力,现实迫使他们学文化课如蜻蜓点水,满脑子只能是黑白棋子。
很多棋手在接受采访时闷不做声,也不愿接受采访,在例行发言时吞吞吐吐三言两语,这恐怕更多的是与成长环境和经历有关。眼光只在棋盘内,只生活在黑白世界,连与职业相关的最常见的仪式都很陌生,这显然是不好的。
棋手们对颁奖仪式陌生,从十几岁的孩子到常昊这样的名人级的老将莫不是如此。能登上领奖台是自己多年努力、连续几天拼搏的结果,所以我们看过太多登台后挥手欢呼甚至振臂呐喊的场面,然而围棋颁奖仪式是沉默的,混双颁奖,不管男女、老将还是新秀、队员还是教练,只有在与嘉宾握手时看得见嘴唇在动。
中国的围棋赛一直缺少仪式感,似乎比赛结束了,确定了名分和奖金就完事大吉了。中国的职业棋战师于日本,但日本的头衔战都有专门的、庄重的就位仪式,中国没有。围棋赛师于日本,但我们一开始就把它定位为体育范畴,而不是如日本那样归属文化部管理,但是我们也没有体育赛事通有的登台授牌仪式。连百灵杯世界公开赛这样的顶级赛事,颁奖仪式都能在度假山庄的阴暗小房间里草草结束,规模最大的也不过是一个奖杯、三两次发言、几桌晚宴。缺少仪式感,不利于职业的认同、成绩的肯定。我们整天高呼推广围棋,何不在细节上稍下功夫?
围棋对于普通棋迷是娱乐,对于职业棋手是职业,对于所有人来说,是教育。我们在发挥围棋特有的教育功能的同时,不应该忽视更为普遍的教育。我们还说围棋是传统文化的瑰宝,那我们就应把应有的敬畏之心,体现在一定的仪式上。